秋雨裹着桂花香扑进教室时,柳栀正对着班主任发的一中的课程表发呆。
墨绿色课桌边缘还粘着去年的值日表,边角被橡皮擦出毛边,像某种动物脱落的绒毛。
"柳栀同学?
"教导主任的声音从走廊传来,柳栀慌忙把手机塞进帆布包。
屏幕熄灭前最后一眼,锁屏上显示着凌晨三点的聊天记录——是妈妈在新城市租好房子的消息她抓起书包起身时,后颈的银杏叶书签突然滑落。
那是离开旧校那天,同桌用银杏叶浸了蜡做成的,叶脉在阳光下泛着琥珀色的光。
书签打着旋儿掉进过道,正巧被一双黑色运动鞋踩住。
柳栀抬头,看见个穿灰色卫衣的男生。
他怀里抱着一摞牛皮纸包的书,指节泛白地捏着最上面那本《天文学新概论》。
男生弯腰捡书签的动作很轻,垂落的刘海挡住眼睛,递回来时指尖还带着雨水的凉意。
"谢谢。
"柳栀刚说完,上课铃就撕裂了潮湿的空气。
男生点点头,转身时书包上的金属挂件叮当作响——是个微型望远镜,镜筒缠着褪色的红丝带。
"这是咱们班新同学,柳栀。
"班主任敲了敲讲台,粉笔灰簌簌落在点名册上,"你先坐第三排靠窗的空位。
"柳栀抱着课本穿过教室,听见零星的议论声像柳絮般飘来。
"听说她初中是美术特长生欸?
""书包挂的玩偶好可爱...不过那个银杏书签好特别。
"她故意把椅子拖得很响,震落了窗台边的几片银杏叶。
窗外的雨突然变大,雨滴砸在梧桐叶上发出密集的鼓点,倒是盖住了后排女生的窃窃私语。
午休铃响起时,柳栀被前排扎双马尾的女生拦住了。
"我叫唐小满!
"女生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,手里晃着两盒饭团,"要一起吃饭吗?
带你逛校园!
"两人躲在紫藤花架下分食梅子饭团。
唐小满指着远处穿白大褂的男生说:"那是学生会主席,上周升旗仪式忘词超尴尬!
"又指向操场角落,"校猫三花每天下午三点准时蹲小卖部,你带火腿肠就能撸到——"话音未落,柳栀突然被拽进花架阴影里。
唐小满的马尾扫过她鼻尖,压低声音:"小心!
是冰山社长!
"柳栀从藤蔓缝隙望去,正撞见早上的灰衣男生抱着纸箱经过。
他的睫毛沾着雨珠,侧脸在光影里忽明忽暗。
纸箱里露出半截天文望远镜,镜筒上的红丝带被风吹得飘起来。
"林疏桐?
天文社社长?
"柳栀脱口而出。
唐小满惊得饭团差点掉地上:"你认识他?
整个年级能跟他说上话的不超过五个!
上个月篮球赛他盖帽把队长眼镜都打掉了..."柳栀想起书包侧袋里的银杏书签,指尖突然发烫。
她岔开话题:"对了,美术教室在哪?
我想...""美术教室在老楼!
"唐小满眼睛一亮,"不过最近在翻修,你要画画的话——"她神秘兮兮凑近,"不如加入天文社?
他们活动室的玻璃墙超适合当画布!
"放学后,柳栀鬼使神差地往天文社走去。
老式木门虚掩着,传来齿轮转动的咔嗒声。
她推开门,正看见林疏桐踮脚调试吊顶的星象仪,白衬衫下摆被风吹起一角。
"你...你好。
"柳栀攥紧传单,背面的星座图被手心汗渍晕开。
林疏桐转身时碰倒了桌上的玻璃罐,蓝星花散落一地。
他弯腰去捡,发顶距柳栀的帆布鞋只有十厘米。
"小心花粉过敏。
"他突然说,声音像浸了凉水的琴弦。
柳栀这才注意到自己裤脚沾着蓝紫色碎屑。
她蹲下身帮忙,指尖与他同时触到花茎。
林疏桐触电般缩回手,耳尖泛起可疑的红。
"明天社团招新。
"他把重新装好的玻璃罐推过来,罐底压着张便签,"需要画星空墙的人,七点。
"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,夕阳穿过玻璃在两人之间流淌。
柳栀看着便签上歪斜的字迹,突然发现林疏桐校服袖口露出半截绷带,边缘沾着某种深蓝色颜料。
"你的手..."她刚开口,远处传来唐小满的喊声:"柳栀!
快来试新奶茶!
第二杯半价!
"林疏桐己经背对她继续调试仪器,后颈的碎发随着动作轻轻颤动。
柳栀把传单折成纸船形状塞进书包,转身时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声音:"记得带件外套,活动室晚上冷。
"走廊里飘来晚自习预备铃,柳栀摸着发烫的耳尖跑向楼梯。
口袋里的银杏书签硌着掌心,像藏着个温热的秘密。
紫藤花架下的积水倒映着晚霞,她看见自己的影子旁边,不知何时多了个清瘦的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