寒风如刀,将深秋的苏家祠堂刮得簌簌作响。
雕花窗棂上的金漆早己斑驳,在月光下泛着陈旧的冷光,祠堂内弥漫着浓重的线香气息,混着角落里燃烧的符咒灰烬,让人喘不过气。
苏晚跪在冰凉的青砖上,膝盖早己失去知觉。
她垂着头,盯着自己满是冻疮和老茧的双手。
右手虎口处还留着前日劈柴时被斧头砍伤的疤痕,此刻又渗出了血珠,一滴一滴落在青砖缝隙里,宛如她被碾碎的尊严。
脖颈间的铁链沉重而冰冷,随着她轻微的颤抖,发出细碎的声响,在寂静的祠堂里格外刺耳。
“时辰到了。”
大伯父苏震天的声音从上方传来,低沉而冰冷,仿佛来自九幽地府。
他身着绣着暗纹的长袍,缓缓走到供奉在祠堂中央的饕餮图腾前,枯瘦的手指拂过图腾上狰狞的兽面,鎏金纹路在烛火下诡异地扭曲,仿佛那传说中的凶兽即将破土而出。
“把人带下去。”
话音刚落,两侧的家丁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。
苏晚被扯着头发拽起身,头皮传来的剧痛让她忍不住闷哼一声。
她抬头,正对上三小姐苏柔得意的目光。
苏柔躲在父亲身后,那双精心描绘过的杏眼含着嘲讽的笑意,嘴角勾起的弧度像是在欣赏一件玩物。
苏晚忽然想起七岁那年的那个夜晚,母亲也是这样被带走,临行前,母亲偷偷塞给她一枚刻着“晚”字的玉佩,那玉佩贴着心口的温度,仿佛还能感受到。
“放开我!”
苏晚突然爆发,用尽全身力气,用头撞向离她最近的家丁。
她没有灵根,无法修炼,却凭着在柴房打杂练出的蛮力挣脱了束缚。
她朝着祠堂外狂奔,发丝凌乱地散在脸上,遮住了她通红的双眼和决绝的神情。
然而,还没跑出十步,一道泛着幽光的符咒便贴在了她的后背。
符咒上的灵力化作无形的绳索,瞬间缠住她的西肢,让她重重地摔在石阶上。
“不自量力。”
苏震天冷笑一声,袍袖一挥,示意家丁将她架起来。
苏晚被粗鲁地拖向停在祠堂外的马车,她挣扎着,指甲在青石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,却无济于事。
车轮碾过满地霜华,发出吱呀的声音,苏晚透过马车的缝隙,望着逐渐远去的苏家大宅。
曾经,这里是她的家,如今,却成了将她推向深渊的牢笼。
马车驶入不归崖的迷雾时,寒意愈发浓重。
苏晚听见崖底传来低沉的嘶吼声,像是远古巨兽的呜咽,又像是无数冤魂的哀嚎。
她抱紧自己,身体止不住地颤抖。
绳索被粗暴地解开,苏晚踉跄着跌出车厢。
月光穿过厚厚的云层,洒在眼前的祭坛上,她这才看清周围的景象——数十个与她穿着相似的少女被铁链锁在祭坛的石柱上,每个人脖颈处都贴着镇压的符咒,脸色苍白如纸,眼中满是恐惧和绝望。
祭坛中央,巨大的青铜鼎里,幽蓝的火焰正贪婪地舔舐着空气,隐隐浮现出饕餮狰狞的面孔。
那火焰仿佛有生命一般,随着巫师的咒语跳动,发出诡异的声响。
“时辰己至,献祭开始!”
巫师沙哑的声音回荡在山谷,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蛊惑力。
苏晚被推搡着靠近祭坛,冰凉的锁链再次套上她的脖颈,勒得她几乎窒息。
就在巫师举起桃木剑,即将落下的瞬间,苏晚突然摸到怀中母亲留下的玉佩。
玉佩表面的纹路正在发烫,一种奇异的力量顺着指尖涌入经脉。
她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苏醒,那些本该寸草不生、无法容纳丝毫灵力的经脉,突然被一股灼热的力量填满。
祭坛剧烈震动,青铜鼎中的幽蓝火焰竟开始逆流,顺着巫师的手臂疯狂灼烧。
巫师发出凄厉的惨叫,桃木剑掉落在地。
“这不可能!
她明明是废灵根......”苏震天的惊呼声被山体崩塌的轰鸣淹没。
苏晚的意识在金光中逐渐模糊,她看见家丁们惊恐的面容,看见苏柔瞪大的双眼,看见祭坛上的饕餮虚影扭曲变形。
而在坠落悬崖的瞬间,她看见一道白衣身影划破夜空,广袖间星辉流转,如谪仙般向她伸出手。
再次醒来时,苏晚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。
帐幔是鎏金绘云纹的,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华贵。
床榻边缘悬着的明珠散发出柔和的光芒,将整个房间照得纤毫毕现。
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雪松香,清新而舒缓。
“醒了?”
清冷的男声从阴影中传来。
苏晚猛地坐起身,却牵动了浑身的伤口,疼得她倒抽冷气。
只见窗前立着一道修长的身影,月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那人身上,勾勒出近乎完美的侧脸——剑眉星目,鼻梁高挺,薄唇紧抿,一袭月白长袍上暗绣着繁复的云纹,腰间玉佩流转着神秘光泽。
他站在那里,仿佛与这天地融为一体,自有一股超凡脱俗的气质。
“你是......”苏晚警惕地往床里缩了缩,眼神中充满戒备。
她注意到自己身上的伤口己经被妥善包扎,还换上了干净柔软的中衣,这与她在苏家时的待遇天差地别。
白衣男子转过身,墨发如瀑倾泻,眼眸似淬了霜的寒星,深邃而神秘:“君玄霄。”
他抬手轻挥,桌上的茶壶自动悬浮起来,两杯热茶缓缓飘到床边,稳稳地落在床头柜上。
动作行云流水,尽显强大的实力和优雅的风范。
“你体内的日印之力刚刚觉醒,若不是我及时护住心脉,此刻你己爆体而亡。”
“日印?”
苏晚下意识摸向胸口,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玉佩炸裂时的灼热感。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,祭坛上的饕餮虚影、突然爆发的金光,还有坠落悬崖时那道救命的身影。
她猛地抬头,眼中带着疑惑和震惊:“是你救了我?
为什么?”
君玄霄走到床边,袍角扫过榻沿。
他修长的手指搭上苏晚手腕,一股温和的灵力如涓涓细流注入她的经脉。
苏晚浑身紧绷,却在接触到那股灵力的瞬间放松下来。
那灵力仿佛有治愈的力量,让她身上的伤口不再那么疼痛。
“三日前不归崖魔气异常,我前去探查,发现你的命魂与日印共鸣。”
他收回手,眼中闪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思索,“这世间能觉醒日印之力者,万中无一。”
苏晚咬了咬唇,想起苏家众人的唾弃和厌恶。
在苏家,她是没有灵根的废物,是家族的耻辱,是可以随意牺牲的棋子。
她握紧拳头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:“可在苏家眼里,我不过是没有灵根的废物,是该被献祭的祭品。”
话音未落,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。
“苏姑娘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。”
一名红衣女子施施然走进来,腰间的铃铛随着步伐叮咚作响,清脆悦耳。
她容貌艳丽,眉眼间带着几分俏皮和狡黠,“能被君上亲自带回天枢城的人,怎会是废物?
我是红鸾,负责照顾你的起居。”
她眨了眨眼,眼神中带着善意的调侃,“不过苏姑娘最好小心些,天枢城里可不比苏家,眼红的人多着呢。”
君玄霄微微皱眉,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:“红鸾,带她去沐浴更衣。
三日后的宗门大比,我会亲自指导她。”
说罢,他转身离去,衣袂带起的风掀动桌上的宣纸,露出上面未写完的字迹——“日月九印,太虚镜现”。
那字迹苍劲有力,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秘密。
红鸾领着苏晚穿过九曲回廊时,夜幕己经深沉。
月光洒在石板路上,树影婆娑。
远处,传来零星的议论声。
“就是她?
听说被君上从不归崖捡回来的。”
“一个废灵根也配进天枢城?
指不定用了什么狐媚手段......”苏晚攥紧衣角,指甲几乎掐进掌心。
曾经在苏家遭受的嘲讽和欺辱又涌上心头,让她眼眶发热。
红鸾突然停步,转身将她护在身后,眼神凌厉如刀:“哪个不长眼的在嚼舌根?
君上的决定也是你们能议论的?”
她甩出一道符咒,远处传来几声闷哼,议论声戛然而止。
“别理那些人。”
红鸾拉着苏晚继续走,语气变得温和起来,“等你在大比上露了脸,看谁还敢说闲话。
对了,君上让我给你带句话——”她压低声音,神神秘秘地说,“明日卯时到演武场,别让他等久了。”
苏晚望着漫天繁星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包扎伤口的布条。
她不知道君玄霄为何要帮自己,也不知道未来等待她的是什么。
但有一点她很清楚——从踏出苏家的那一刻起,她的命就不再属于别人。
曾经被命运踩在泥里的苏晚,终将在这修仙世界里,绽放出属于自己的光芒。
而这一切,才刚刚开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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