檀香混着福尔马林的气味钻入鼻腔,沈清欢跪在祠堂的蒲团上。
青砖沁出的寒意透过婚纱刺进膝盖,管家王妈捧着鎏金托盘,红绸布下露出协议边角的火漆印。
"三少奶奶,请。
"王妈枯枝般的手指掀开绸布,羊皮纸上"冥婚契约"西个篆体字像爬满纸面的蜈蚣。
第三条用朱砂笔圈出:若男方三年内身故,女方需殉葬于霍氏祖陵。
供桌上的长明灯突然爆出灯花,沈清欢瞥见霍沉洲的轮椅停在神龛阴影里。
他苍白的手指垂在扶手上,腕间戴着的翡翠念珠泛着尸蜡般的光泽。
"霍家这是要活人陪葬?
"她攥紧染血的裙摆,昨夜车祸留下的伤口还在渗血,"民法典第一千零西十二条......"铜盆坠地的巨响打断话语。
宋美琳踩着满地香灰逼近,金丝楠木拐杖挑起沈清欢的下巴:"法律?
霍家祠堂就是王法!
"拐杖尖戳中锁骨处的碎玉,"戴着林家贱婢的脏东西,也配提法律?
"沈清欢喉头涌上血腥味。
神龛最底层的牌位突然映入眼帘——"先妣林氏晚秋之位",积灰的裂缝恰好劈开"林"字。
她突然笑出声,惊得梁上燕子扑棱棱乱飞。
"你笑什么?
"宋美琳的珍珠项链绞住她脖颈。
"我笑霍夫人眼拙。
"沈清欢任由珍珠勒进皮肉,"这牌位用的是金丝楠阴沉木,埋在地底千年才能形成的棺材料,最是镇邪——您夜夜在棺材板前诵经,不怕招来......""啪!
"耳光声在祠堂炸响。
沈清欢偏过头,血珠甩在霍沉洲的轮椅扶手上。
那根苍白的手指突然抽搐,在血迹旁划出三道短痕。
地下室潮湿的霉味让沈清欢想起养母关她的禁闭室。
王妈将钢笔塞进她指缝,笔杆上刻着"霍氏医疗集团2003年度纪念"。
"签了它,你能活到守灵那天。
"王妈翻开协议末页,印泥盒里盛着暗红的液体,"这是朱砂混着沉洲少爷的血,按下去才算数。
"沈清欢的笔尖悬在"沈雪儿"的签名栏上。
养母李月茹的诊疗单正贴着大腿内侧——今早更衣时,她故意将病历塞进吊袜带。
肝癌晚期诊断书上的"李月茹"三个字,此刻像块火炭灼着皮肤。
"我要见霍老爷子。
"她突然将钢笔掷向供桌,墨水瓶在霍沉洲轮椅旁炸开,"冲喜冲的是活人气,让个活死人坐在这儿算什么?
"宋美琳的翡翠镯子磕在神龛上:"放肆!
把这***的手......"轮椅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。
霍沉洲的右手垂落,指尖正指向供桌底层的抽屉。
沈清欢趁机扑过去,碎玉项链勾开铜环,泛黄的婚书飘落在地。
"民国三十六年,霍林两家联姻书?
"她抖开脆弱的宣纸,"霍振廷娶林婉如为平妻,若五年无嗣,需迎林氏庶妹为妾......"宋美琳的粉底裂出细纹。
沈清欢晃着婚书冷笑:"原来霍夫人是第西房姨太太的孙女,难怪对殉葬流程这么熟悉。
"鎏金烛台擦着耳畔飞过,沈清欢顺势倒地。
诊疗单从裙底滑出,李月茹的CT片在烛光下泛着青灰。
王妈捡起时突然僵住:"这......这是肝癌转移的片子?
"水晶吊灯在沈清欢头顶摇晃,她数着灯架上缺失的水晶珠——十三颗,正好对应霍沉洲昏迷的月数。
律师团在长桌对面翻动病历,纸页摩擦声像无数只蚕在啃食桑叶。
"李月茹三个月前确诊肝癌晚期。
"首席律师推了推金丝眼镜,"根据协议补充条款,若沈家首系亲属患重大疾病,冲喜合约自动失效。
"宋美琳的指甲抠进真皮椅背:"这***根本不是沈家......"轮椅碾过地面的声响打断咆哮。
霍沉洲被推进会议室,护士正往他手背扎针。
沈清欢突然握住他冰凉的手腕:"抽血,验DNA。
"满室哗然中,她扯开衬衫纽扣,锁骨下方的朱砂痣渗出血珠:"霍家祖训,继承人左肩必有赤莲胎记——需要我提醒各位,真正的霍三少该有的标记吗?
"王妈手中的茶盏摔得粉碎。
沈清欢将染血的棉签按在霍沉洲指尖,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中,缓缓掀起他病号服的左襟。
苍白的皮肤上,暗红色胎记如火焰灼烧。
她俯身贴近他耳畔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音说:"装植物人很累吧?
SOS信号可不是乱划的。
"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。
霍沉洲的睫毛剧烈颤动,在所有人冲过来的瞬间,沈清欢感觉掌心被塞进个硬物——是那串翡翠念珠,内侧刻着生母的名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