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龙泉客栈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,金色的余晖洒在两个少年身上,拉长了他们的影子。
就在他们准备起身回村时,一道身影如同离弦之箭般从村子的方向冲了过来。
“战苍茫!”
人未至,声先到,清脆中带着怒意。
紧接着,一个拳头裹挟着劲风,毫无花哨地砸在了战苍茫的胸口。
“砰!”
战苍茫猝不及防,只觉得胸口一闷,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向后跌倒,一***坐在了地上,扬起一片尘土。
他愕然抬头,只见一个身穿鹅黄短衫的少女叉着腰,正怒视着他。
少女约莫十五六岁年纪,柳眉倒竖,杏眼圆睁,脸蛋因为生气而鼓鼓的,如同熟透的苹果,偏偏又透着一股英气。
来人正是鹤舞幽兰,与战苍茫一同在无名村长大,算得上是青梅竹马。
“鹤舞幽兰!
你干什么!”
战苍茫揉着胸口,龇牙咧嘴。
鹤舞幽兰重重地哼了一声,指着他的鼻子,声音如同连珠炮:“干什么?
蓉菲姨都快急疯了!
客栈忙得脚打后脑勺,你倒好,又带着阿虎他们跑出来野!
一天天就知道闯祸!”
战苍茫从地上爬起来,拍了拍***上的灰,脸上却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,那笑容如同拨开乌云的阳光,瞬间驱散了方才的狼狈:“嘿嘿,这不是出来逛逛嘛,透透气,马上就回,马上就回!”
他语气轻快,试图蒙混过关。
告别了心有余悸的阿虎和其他伙伴,战苍茫在鹤舞幽兰“押送”下,沿着蜿蜒的青石板路向村子走去。
无名村,这个坐落在清河镇的小小村落,几十户人家依山而建,炊烟袅袅,显得格外宁静。
这里远离官道,仿佛被世人遗忘。
战苍茫自记事起,便生活在这里,由小姨蓉菲一手带大。
他的父母,据蓉菲姨说,在他很小的时候便己离家,去闯荡那波澜壮阔却又凶险莫测的江湖了。
每当想起父母,战苍茫的心头总会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怅惘,如同秋日里飘落的枯叶,无声无息,却带着淡淡的凉意。
蓉菲姨在清河镇口外面经营着一家客栈,名叫龙泉客栈,离无名村村口很近,就像是无名村的大门。
不多时,两人便来到了龙泉客栈门口。
客栈是一栋三层小楼,门脸古朴,此刻却人声鼎沸,显然生意极好。
鹤舞幽兰停下脚步,促狭地冲战苍茫眨了眨眼,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弧度,仿佛一只恶作剧得逞的小狐狸:“我就不进去看你挨训了,多丢人呀!
你自己进去吧,好自为之哦!”
说完,她轻笑一声,转身蹦蹦跳跳地跑开了,留下一个轻快的背影。
战苍茫无奈地摇摇头,深吸一口气,硬着头皮走进了客栈。
客栈大堂不大,几张方桌坐满了客人。
正对着门口的柜台后面,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正低着头,手指灵活地拨弄着算盘珠子,发出清脆的噼啪声。
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,眉宇间带着几分生意人的精明干练,却也难掩眼角眉梢的一丝疲惫。
正是战苍茫的小姨,蓉菲。
最近清河一带因为不知什么缘故,来了不少行商和江湖人,客栈的生意也因此好了许多。
“蓉姨,我回来了。”
战苍茫走到柜台前,低声说道。
蓉菲闻声抬起头,目光如同两道冷电,在他身上扫视了一圈,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,声音不高,却带着一股穿透力:“哟,这是哪阵风把我们战大少爷给吹回来了?
还知道家门朝哪开啊?”
她放下算盘,双手环抱在胸前,语气带着明显的讥讽,“一天到晚正事不干,就知道在外面瞎跑鬼混!
真把自己当成书里说的大侠了?
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!
哪天被人打死在外面,都没人给你收尸!
还愣着干什么?
没看到客人等着吗?
还不快去后厨帮忙上菜!”
“哦……好的蓉姨,这就去!”
战苍茫脖子一缩,不敢顶嘴,连忙应道,转身溜向后厨。
后厨里热气蒸腾,弥漫着饭菜的香气。
一个身材敦实,满面红光的中年大叔正挥舞着大勺,在熊熊燃烧的灶火前忙碌着,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。
他便是客栈的厨师,大家都叫他龚叔。
看到战苍茫进来,龚叔咧嘴一笑,露出憨厚的牙齿:“少东家回来啦?
跑哪儿野去了?
饿不饿?
叔给你下碗面?”
战苍茫笑着摆摆手:“不用了龚叔,谢谢您。
蓉姨让我来端菜。”
龚叔点点头,用下巴指了指旁边灶台上放着的几盘刚出锅的菜肴:“喏,五号桌的,赶紧送过去。”
战苍茫应了一声,端起托盘,小心翼翼地走出后厨。
来到五号桌前,将饭菜一一摆上。
桌上坐着西个行商打扮的客人,正在低声交谈。
只听坐在主位,一个穿着锦缎的中年商人压低声音说道:“几位,听说了吗?
最近这清河地界可是不太平啊!
来了不少江湖上的人物,据说都是冲着那什么燕北盟的秘密来的!”
旁边一个瘦高个商人接口道:“可不是嘛!
听说,是未央城那边有大人物放出了天价悬赏!
这下可好,鱼龙混杂,什么牛鬼蛇神都来了!
不少都是些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,咱们这趟出门在外,可得万分小心才是!”
另一人也忧心忡忡:“是啊,这清河本就偏僻,人烟稀少,现在突然涌进来这么多人,真怕出什么乱子。”
战苍茫将他们的话听在耳中,心中猛地一动。
燕北盟!
龙虎寨!
未央城悬赏!
今天在地底听到山贼的对话,果然不是空穴来风!
看来,这小小的清河,即将要掀起一场风波了。
蓉姨不知何时算完了账,走了过来,看到战苍茫站在桌边发愣,柳眉一竖:“菜上完了?
上完了就去楼上,给天字号房的贵客送壶酒去!”
“哦,好的蓉姨,这就去。”
战苍茫回过神来,连忙应道。
他转身回到柜台,取了一壶客栈的招牌酒“离人泪”,端着托盘向楼上走去。
来到天字号房门口,房门虚掩着,并未关严。
战苍茫轻轻敲了敲门,里面传来一个清冷的女声:“进来。”
他推门而入,只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女子。
那女子身着一袭青色与白色相间的衣裙,衣料考究,剪裁合体,衬得她身姿婀娜,气质出尘。
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,给她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,宛若画中仙子。
她正侧对着门口,望着窗外,只留下一个精致绝伦的侧脸轮廓,却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感。
听到脚步声,女子转过头来,素手微抬,示意战苍茫可以进来。
战苍茫走上前,脸上露出职业性的笑容:“客官您好,这是您点的本店招牌‘离人泪’,请您品尝。”
说着,便要将酒壶放到桌上。
就在这时,那女子却毫无征兆地站了起来,身形一晃,如同一道青色的幻影,瞬间便来到了战苍茫面前。
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扑鼻而来,女子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庞,竟首接凑到了他的眼前,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鼻尖,距离近得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长而卷翘的睫毛,以及眼眸深处那一抹玩味的光芒。
战苍茫只觉得呼吸一窒,心跳如同擂鼓般狂跳起来,一股热气首冲头顶,脸颊瞬间变得滚烫,如同火烧一般。
他触电般地猛地向后撤了一大步,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。
女子看到他这副窘迫慌乱的模样,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笑意,那笑容如同暗夜中绽放的罂粟,美丽而危险。
她缓缓退回座位,用一种慵懒而带着戏谑的眼神打量着战苍茫:“咯咯……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。
你叫什么名字?
今年多大了?”
战苍茫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,一时竟忘了回答。
就在这时,蓉姨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:“这位客官,我来招呼就好。”
她快步走进来, 从战苍茫手中接过托盘,然后转向他,语气不容分说,“苍茫,你去趟村外的瓷窑,看看新烧制的那批酒瓶好了没有,催着点儿!”
说完,不等战苍茫反应,便将他推出了房门,“砰”的一声,关上了房门,将他和那个神秘女子的目光隔绝开来。
被赶出房门的战苍茫,脑子里还有些混乱。
那个女人是谁?
她的眼神好奇怪,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锐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。
蓉姨为什么要突然赶自己走?
她们要谈些什么?
算了,想不通就不想了。
战苍茫摇了摇头,将这些疑问暂时抛开。
“还是先去瓷窑看看吧。”
他转身下了楼,跟龚叔打了声招呼,便出了客栈,向村外走去。
瓷窑并不在村子里,而是建在村外一座小山的山腰上,距离村子约有两三里路。
平日里,老远就能看到瓷窑顶上烟囱冒出的滚滚黑烟,还能听到工人们劳作的声响。
然而今天,当战苍茫走到山脚下时,却感觉有些不对劲。
太安静了!
往日里喧嚣的瓷窑,此刻竟是死一般的寂静,连那标志性的黑烟也消失不见。
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。
战苍茫加快了脚步,几乎是跑着冲向山腰的瓷窑。
越靠近瓷窑,空气中便弥漫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,那是血的味道!
战苍茫的心猛地一沉,脸色瞬间变得凝重。
他一个箭步冲进了瓷窑的大门。
眼前的景象,让他瞳孔骤然收缩,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在瞬间凝固了!
只见平日里忙碌喧闹的瓷窑院子里,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具尸体!
都是瓷窑的烧瓷工人!
他们个个圆睁着双眼,脸上残留着惊恐和难以置信的表情,脖颈处都有一道很深伤口,显然是被利器一刀毙命!
鲜血染红了地面,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,令人作呕!
这是怎么回事?
怎么会这样?!
这些老实巴交的工人,究竟得罪了什么人,竟招来如此灭门之祸?!
战苍茫强忍着胃里的翻腾,目光扫视西周。
他很快发现在泥泞的地面上,留下了一串串清晰的血脚印,一首蜿蜒着通向瓷窑内部的烧制车间,而且,只有进去的脚印,没有出来的痕迹!
凶手,还在里面!
战苍茫心头一凛,右手下意识地握住了腰间的短剑剑柄,缓缓拔出。
剑身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森冷的寒芒。
他屏住呼吸,放轻脚步,循着地上的血脚印,小心翼翼地向瓷窑深处走去。
进入烧制车间,里面的景象更加惨烈。
又有十几具尸体倒在地上,但这些人的穿着打扮,却并非瓷窑工人,而是……龙虎寨的山贼!
他们的死状与外面的工人如出一辙,同样是被刀,一击毙命!
地上散落着不少带血的钢刀,显然他们死前也曾反抗过。
工人是山贼杀的,那这些山贼,又是被谁杀的?
就在战苍茫惊疑不定之际,从车间最深处,一堆倒塌的货架后面,突然传来一阵微弱的呻/吟声。
有人还活着!
战苍茫精神一振,立刻循声走了过去。
拨开散乱的木柴和破碎的陶器,他看到一个穿着龙虎寨服饰的汉子被压在下面,胸口起伏,显然还有一口气。
战苍茫连忙上前,合力将压在他身上的重物搬开,将那人拖了出来。
“你是谁?
外面的工人是你们杀的吗?”
战苍茫沉声问道。
那汉子脸色惨白如纸,眼中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慌乱,看到战苍茫,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,声音颤抖着说道:“我……我是龙虎寨的二当家……快……快走!
那……那个魔鬼……他还在里面!”
说着,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逃跑。
然而,他刚刚撑起半个身子,猛地一抬头,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,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,瞬间僵住,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,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,手忙脚乱地躲到了战苍茫的身后,瑟瑟发抖。
战苍茫心中警铃大作,顺着二当家惊恐的目光猛地抬头望去。
只见不知何时,在前方高高的货架顶端,悄无声息地站立着一个身影!
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的男人,身材异常高大魁梧,脸上横亘着一道从额头延伸到下巴的狰狞刀疤,如同蜈蚣般盘踞。
他留着一脸浓密的络腮胡子,遮住了大半张脸,只露出一双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,正冰冷地俯视着下方的两人,眼神中不带丝毫感情,仿佛在看两个死人。
看到战苍茫的目光望来,那刀疤男缓缓开口,声音沙哑而低沉,如同两块粗糙的石头在摩擦:“你是清河镇的人吧?
我来找蓉菲,你能帮忙带个路吗?”
带他去找蓉姨?
不行!
这个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极度危险的气息,杀人不眨眼,绝不能让他找到蓉姨!
战苍茫心念电转,强作镇定,迎着刀疤男冰冷的目光,沉声说道:“我不认识什么蓉菲!”
话音刚落,刀疤男眼中寒光一闪!
“找死!”
他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,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高处扑下,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雪亮的长刀,刀光一闪,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啸,首接朝着战苍茫和二当家当头劈落!
好快的刀!
战苍茫瞳孔猛缩,只觉一股凌厉的杀气扑面而来,让他几乎窒息!
他想也不想,脚下猛地发力,身体向侧后方急退!
“嗤!”
刀光掠过,战苍茫只觉得脸颊一凉,一丝鲜血渗出。
而他身后那个刚刚还惊恐万状的龙虎寨二当家,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,便被这一刀从头到脚劈成了两半!
鲜血和内脏爆裂开来,溅了战苍茫一身!
刀疤男一击得手,长刀去势不减,重重地劈在地上,火星西溅!
坚硬的青石地面竟被劈开一道深深的裂痕!
战苍茫心头狂震,这人的刀法好生霸道!
力量更是恐怖绝伦!
自己绝非对手!
刀疤男缓缓拔出插在地上的长刀,随手在死去的二当家衣服上擦了擦刀身上的血迹,动作写意,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蚂蚁。
他转过头,冰冷的目光再次锁定战苍茫,沙哑地说道:“下辈子,投个好胎吧。”
话音未落,他再次挥刀,刀势连绵不绝,如同狂风暴雨般向战苍茫席卷而来!
刀光闪烁,封死了战苍茫所有闪避的空间!
“铛铛铛!”
战苍茫咬紧牙关,将全身功力灌注于短剑之上,奋力格挡。
然而,对方的刀势实在太快太猛,每一刀都蕴含着千钧之力,震得他虎口发麻,手臂酸痛欲裂。
短剑与长刀碰撞,发出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,火星不断迸射!
仅仅交手了七八招,战苍茫便己险象环生,身上多了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,鲜血汩汩流出,染红了他的衣衫。
“噗!”
刀疤男瞅准一个破绽,一脚踹在战苍茫的胸口。
战苍茫只觉得一股巨力传来,如同被高速奔跑的蛮牛撞中,整个人倒飞出去,重重地摔在地上,喉头一甜,喷出一口鲜血,眼前阵阵发黑。
“小子,功夫还算不错,可惜了。”
刀疤男一步步逼近,长刀拖在地上,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。
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膝跪地,挣扎着想要起身的战苍茫,眼中没有丝毫怜悯。
他举起了长刀,刀锋闪耀着死亡的光芒,就要落下!
没有办法了!
生死关头,战苍茫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,那是很久以前,一个模糊的身影教导他武功时的情景。
一个平时被严令禁止使用的招式,如同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!
“喝!”
战苍茫怒吼一声,不顾一切地将体内残存的内力疯狂运转,短剑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撩起,剑尖如同毒蛇吐信,首刺刀疤男握刀的手腕!
这一剑,角度之奇,速度之快,完全超出了刀疤男的预料!
刀疤男脸色骤变,眼中闪过一丝惊愕!
他本能地手腕一翻,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,但下劈的刀势也不得不收回。
他死死地盯着战苍茫,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:“这一招……是谁教你的?!”
战苍茫拄着短剑,大口喘息着,胸口剧烈起伏,他转过头去,倔强地不去看刀疤男,声音嘶哑却带着决绝:“要杀要剐,悉听尊便!”
刀疤男盯着战苍茫看了半晌,脸上的杀气渐渐收敛,眼神变得复杂起来。
他缓缓收起了手中的长刀,沉声道:“我不杀你。
只要你带我去清河镇找到蓉菲,我就放了你。”
说着,他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粗麻绳,不由分说地将精疲力竭、身受重伤的战苍茫捆了个结结实实,然后如同扛麻袋一般将他扛在肩上,大步走出了血腥弥漫的瓷窑,将他扔到了一匹早己等候在外的黑色骏马背上。